俞漒

保重·建筑师

俞漒 2015-09-15 发布   来源:在库言库  浏览次数:44

“ 我,32岁差几天,建筑设计从业人员,体制外。曾经在某大设计院混迹多年,学术不精,无卧薪尝胆之毅力和勇气,无奈负兄长之重望, ”
        我,32岁差几天,建筑设计从业人员,体制外。曾经在某大设计院混迹多年,学术不精,无卧薪尝胆之毅力和勇气,无奈负兄长之重望,难以在体制内有所作为,遂激流勇退。现在与高中发小一起,经营一家小型民营设计作坊,糊口之余,常与损友谈及从业感想及建筑师之生存状态,以自嘲之心化心中之小不平,以淡然之意观世间之大不同。

        “加班呢”这通常是建筑师给你的回答。没错,加班是建筑设计行业最普遍的现象,不论老少。从刚入行的小弟,到酒桌上的大师,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演绎着建筑师的角色。

        建筑师是什么样的?是《奋斗》里的陆涛吗?还是你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睡眼惺忪、反应迟钝的家伙?他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美女,有的只是画不完的图,还有满地的烟屁。

        希望、幻想、激动、亢奋、焦虑,这一切情绪看似是为了一个暗恋的女孩,事实上却是为了一栋建筑,一栋他心目中的完美的建筑,当然那也许仅仅是一个虚有的命题。

        我们每天都在经历各种情绪的更替,好消息来了,又去了,项目死了,又活了。

        建筑师需要一颗强劲的心脏,不仅是为了加班,更是为了项目可能发生一切变故做好准备,因为我们这个时代,有太多让人琢磨不透的变化,有太多不可预料的规则,有太多难以理解的决策。

        “精神错乱”这是一位同行对现状的评价。也有人说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阶段,发展意味着代价,更意味着混乱,我们如同看到一只巨大的爬行类动物,正在向哺乳类动物进化,它有点像一只蜥蜴,但是浑身又长满毛,慢吞吞在森林里蠕动,不时的用长长的舌头将一些腐烂的树叶和昆虫卷进嘴里,吃的究竟是什么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需要食物来维持野蛮的生长。建筑师是巨兽肚子里的霉菌,大多数霉菌没办法选择消化的对象,你只管消化就对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送给我一本书,“看看吧 ,写得不错” 他微笑的将书递给我,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正见”。

        这是一本跟佛教有关的书,作者是不丹的上师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由台湾的建筑师姚仁喜翻译。上师与建筑师的组合,让我颇感兴趣。我几乎没有犹豫的把书看完,书里写的内容让我对佛教有了全新的认识,同时也为自己的烦恼找到了一个新的出口。

        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正见》是围绕这四句话展开的,即佛法的四法印,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一切情绪皆苦、一切事物皆无自性、涅槃超于概念。

        无常

        诸行无常——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

        我们害怕无常,我们总是试图建造一幢无比结实的房子,把自己藏在里面,不惧外面的风雨,甚至最强的地震。我们发明了婚姻,希望用一张纸将彼此的关系牢固的拴在一起永远不用分开。我们发明了炼丹术,想长生不老。然而事实上,这些都不过是我门一厢情愿幻想而已。世界上最结实的房子是监狱、离婚的人都是结过婚的、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

        我们总是喜欢把无常和坏的变故联系起来,因为我们总是想抓住好的,想抓的久一些,牢一些。这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正是因为无常的存在,原本糟糕的事情才有了变好的可能。正是因为无常,哺乳动物才从弱势成为地球的主宰,也才有了我们人类的今天,正是因为无常,从前的犯人,才有可能改邪归正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正是因为无常一个国家才有可能从弱小发展为强盛。

        如果能了解并接受无常,对于建筑师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帮助。因为任何一个设计项目都是一种和合。建筑师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而其他的因素都是建筑师本人不可控的。一个项目是否能够成立,并且按照事先设想的方式建造并运营,谁也不能预料,而且通常结果与最初设大相径庭。我们总是希望能找到一个靠谱的项目和一个靠谱的甲方。但是当我们试图用自己的经验去判断一个甲方是否可靠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挑战“无常”这个真理了,因为的笑容背后也许是虚伪,而严词的背后也许是坦诚。

        那建筑师岂不是成了弱势群体?人见人欺?没错,建筑师现在就是弱势群体,至少在现在的大环境下缺乏保护。这是体制的问题,当然建筑师群体内部也存在问题,毫无尊严的盲目的相互压价,扰乱了建筑设计的市场秩序,使设计变成廉价的商品,设计者得不到应有的酬劳,为了生存只好被迫去接更多的项目,单个项目的设计周期被压缩,设计质量下降。于是我们看到的是比比皆是的快餐式的照搬还有赤裸裸的抄袭。这是一个十分不健康恶性循环,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设计者自己。不过这种现象也正体现了无常的概念,没有一个市场的完美的,没有一个职业是无可挑剔的。好在无常不是一种终结,而是一个转化的过程。混乱不会一直持续,机制在健全,建筑师在觉悟,坏的总会向好的转变。作为建筑师我们无法选择自己何时出生,出生在哪里,遇到什么样的甲方,实现什么样的人生。我们需要的是快乐地活着。并且用一颗平和、豁达、从容的心,去面对正在发生的以及将会发生的一切。这比能做出精彩的设计更重要。

        仁波切在书里写到“真正的解脱来自领受整个循环,而不是紧紧抓住自己喜欢的部分。谨记因缘的变异与无常,不论是正面或者负面的,我们就能善用它。”

        无我

        诸法无我——一切事物皆无自性

        建筑师是什么?一个称谓?是一个标签?还是一种资格?

        在平民眼里建筑师是白领,是设计房子的人。在懂得欣赏建筑的人眼里,建筑师是艺术家,是有智慧的人。在精明的商人眼里,建筑师是他们实现利益的工具,是画图机器。而在建筑师自己心里,他只代表一个字——-“我”。

        “我”从出生那天就被贴上标签,标签就是我们的名字。从一个孩子到一个成人,这个标签一直伴随着我们。我们总是希望这个标签出现在年级前十名的红榜上,而不是被处分的通知栏里。我们希望它出现在优秀员工的证书上,而不是被辞退的黑名单里。我们希望这个标签可以被人记住,被人歌颂,对这种满足感的需要,促成了我们对于自我的执着。就建筑师来说,相信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建筑大师,扬名立万。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每个人都能成为大师,那大师也就是失去了光环,变成普通人的代名词了。事实上能被记住并赞美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建筑师的命运仅仅是做一名普通的建筑师,平淡的走完自己的职业生涯。听起来是不是很沉重?

        当然我们也可以活的轻松一些,比如,重新认识自我以及放下执着。

        仁波切在书中是这样描述自我的,“当我们看着自己的身体(色)、感受(受)、想法(想)、行为(行)和意识(识)的时候,我们常常会造出一个自我的概念,并视这个概念为恒常而且真实的。举起手来,我们认为我就是这个形体。我们认为我拥有这个形体,这是我的身体。我们认为,形体就是我,我们指着自己的胸膛,认为我就住在这个形体之中。同样我们对于我们感受、觉知和行为也这么想。我有感觉,我是我的觉知……然而实际上不论在我们的身体内还是身体外,都找不到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足以为成为自我。如同火圈的视觉错幻一样,自我也是虚幻的。他不断的制造更多的无明,导致了各种痛苦和失望。”

        所谓的“我”不过是一个标签,它只存在于被自己设定好的虚拟的框架之中,存在于别人的看法之中。同样,因自我而生的种种执着,也在困扰着我们。我们执着于自己的外表,我们执着于财富、地位、以及我们所爱慕的人或事。喜爱不是错,但是当喜爱变成了执着,性质就发生了变化,执着让我们不断地拾起,却不懂得放下,于是我们原本轻松地心态变得越发沉重。犹如给自己装上了脚铐,寸步难行。倘若我们可以试着放下执着,或许我们可以领悟任何事都是无常的,诸如成就、认同感、大师等等概念,本质上也都是空性的,如海市蜃楼一般。它时刻在发生着转变。我们执着于心的不过是前一秒钟的看到的表象,而这些在下一秒就可能被轻易地解构。

        在《正见》里仁波切里讲了的一个有关执着故事。从前有一位貌美的女尼叫做乌帕拉。有个男子深深的爱恋着她,到处跟随她。他的追求令她很不舒服,想要躲开,这男子却锲而不舍。终于有一天,她走到这男子跟前,面对着他,他吓了一跳。男子结巴地说,他其实是爱恋她的眼睛。乌帕拉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的眼球挖了出来给他。惊吓之中,男子了解到我们是多么容易执着于表象的和合之中,他曾经执着的美丽的眼睛,此刻竟然把他吓个半死,当他从惊吓和恐惧中恢复过来,他成了她的弟子。

        作为建筑师,我们心中是否也有一个“乌帕拉”呢?对建筑职业的热爱,令我们沉迷,并不辞辛苦的追随着她,以至于忘了吃饭、休息、与家人团聚。这份苦情让外行同情和赞美的同时,也让建筑师成为了工作狂、强迫症代名词。对信仰的追求使我们变得固执而封闭。我们忘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并非为了仅仅为了建筑而活着,而是作为一个自然人所应该享有的快乐而简单的生活。

        当然在这里我并非提倡消极的建筑态度,建筑学作为一门古老的学科几千年来一直在对社会的进步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建筑师作为设计者更是不可替代的。了解空性以及放下执着的并不意味着放弃以及漠不关心,相反的,你升起了一种责任感和慈悲心。它为我们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去审视建筑,以出离心去面对成败、得失以及发现建筑表象背后的有趣之处。或许那时我们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设计疏漏而自责,不会因为甲方的一次篡改而抱怨。因为我们已经可以看淡这一切,以一种平和的心态的去做设计。如同一个看电影的人,看完电影以后,可以放下剧情走出剧院,因为他充分地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电影。

        礼物

        不知不觉已过而立之年,在感叹时间飞逝的同时,希望把自己只言片语的感悟分享给劳碌之中的同行们。同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即将三十二岁的自己,以鞭策自己的身心,警醒自己的无明。我不是一个佛教徒,更没有深刻的修为和见地,如同此刻我必须正视愚钝的自己身仍然背负着重重的行囊,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执着和偏见,只因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放下自己的傲慢、贪求、期待与恐惧。尽管如此,我依然相信佛教的智慧可以帮助我们消除烦恼,走向证悟。

        感谢郑总对我这个逃兵的邀请,不胜荣幸,想念室里的兄弟姐妹。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快乐的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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